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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出版業的景氣一直沒有好轉過,至少在呈淵接觸以後是這樣。他雖掛名總編,其實只做些校稿和印刷廠協調之類的小事。

 

而且出版社裏只有四個人。

 

扣掉老闆,編制的三個人除了他,還有一個泡茶小妹以及和作者、廠商接洽的外務。

 

不過,他覺得應該還有一個人,實際上他們公司有五個人才對。

 

特別是在渡完蜜月回來後,這種感覺更是強烈。

 

「總編。」小妹端著熱茶給他,愁眉苦臉的。

 

「什麼事?」被一堆稿子淹沒的他抬起頭來。

 

「那個...」她欲言又止的,一雙眼瞟向老板的辦公室。

 

「快說啊,我很忙!」

 

經他這麼一兇,她臉上的痘痘跟著抖了下。「我不敢說...」

 

呈淵沒耐心的扔下筆,順便把幾份稿子往垃圾筒一丟。

 

「妳說是不說?不說的話我讓妳永遠沒機會說!」他的脾氣變得愈來愈爆躁。

 

小妹平時只敢怒不敢言,但這件事實在太奇怪了,她必須冒著生命的危險說出來。

 

但還是躊躇了好一會兒,她才開口。

 

「我聽說...」她的聲音是顫抖的,輕咬唇道:「老闆他又交了一個女朋友。」

 

「干我屁事!!」

 

小妹的眼淚都要被他激出來了。「總編,和你有關係啊。」

 

呈淵半瞇眼,雙腳咚一聲的跨在桌子上:「和我有關係?妳在說什麼?」

 

「她不是別人,是芯倩小姐耶。」

 

「芯倩?哪家的酒店小姐?」

 

他老闆除了老婆和三個情人外,還是喜歡在酒店流連忘返。

 

小妹驚叫著:「總編..你居然忘了,你怎麼可以忘了她!我還以為你是假結婚,但沒想到你真的是這麼無倩!」

 

「妳在說什麼,憑什麼罵我無情!妳懂個屁嗎?」家裏有個不正常的女人就夠煩了,來公司還要被莫名其妙的小妹妹指控,這股氣他壓不住。

 

「怎麼了怎麼了,一回來就這麼大聲,發生什麼事了?」跑外務的振凱在門口就聽到他的吼叫聲,心想一定是小妹又惹他生氣了。

 

果不其然,小妹在一旁哇哇大哭,呈淵則青著臉不發語。

 

「厚喲,小妹啊,我拜託妳別哭了行不行,有啥事就說嘛,哭能解決問題嗎?」振凱撫著太陽穴,對這兩個相沖的同事只能無奈搖頭。

 

「他..他忘記芯倩小姐了啦...」小妹被他這一問,委屈全部在淚水裏宣洩出來。

 

「忘記就忘記嘛,呈淵也結婚了,男人婚前風流是人之常情,妳管那麼多做什麼?」

 

「你們...你們好過份!」小妹把拖盤一扔,咚咚咚的跑去抽面紙後又衝回來大叫:「芯倩小姐已經有了總編的小孩,他還跑去和其他女人結婚!」

 

「小孩?!」兩個男人當場怔住,四隻眼睛直盯著她。

 

「你們不知道嗎?」她抹去臉上的淚,連帶的眼線也被抹的一踏糊塗,像個可笑的小丑。

 

「也難怪哪,芯倩小姐是那麼獨立的女生,她絕不會造成總編的負擔,說不定跑去拿掉小孩了....可憐的芯倩小姐...」說完,她的淚又源源不絕的冒了出來。

 

振凱一把抓著她:「等等,妳說芯倩她懷孕了?」

 

小妹點頭,控訴似的瞪著呈淵。

 

呈淵沒他這麼激動,因為對方是他不認識的女人。

 

不過,他在聽到她懷孕時,心臟反常的跳了好大一下。

 

他奇怪摸著自己的左胸。

 

「呈淵。」振凱正色的看著他:「這事態嚴重了,你一定要去找芯倩,把這件事情搞定。不然你老婆要是知道一定會很難收拾。」

 

「你怎麼跟她一樣,我哪認識什麼芯倩啊?」呈淵不耐煩的撥開他的手。

 

振凱震驚的表情不像小妹那麼誇張,但也像看怪物一樣的看著他。「你不認識芯倩?」

 

「你看你看,我就說吧!陳先生,不是我喜歡大驚小怪,總編這樣實在太過份了啦!」小妹不客氣的指責著,就差沒拿著竹藤掃他。

 

「真是受不了,我要出去一下,再跟你們待下去我一定會瘋掉!」呈淵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。

 

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*

 

塞在車陣當中,呈淵選出一張CD讓音響播放著,老闆雖然摳了些,但配備的公務車還挺不錯的。

 

尤其是這套高級的音響,更是將這位男歌手優美的歌聲發揮的淋漓盡致。

 

『..我比以前還更愛你了,連那風都笑我了。我想它會告訴你的,我更愛你了。就這樣三年又過了,我還是回到這個地方,閉上眼等你的出現,空氣中吻你的臉。我還記得,我們的約定,一輩子幸福的約定...』

 

他聽著聽著,一種莫名的感動昇上心頭。

 

有個女孩很喜歡這首歌的。

 

她有著一頭俏麗的短髮及淺淺的笑容。當風吹過她的髮,前額過長的瀏海總輕柔的飄起。

 

站在印刷廠門口等著樣版時,他終於想起了他們口中的芯倩。

 

因為她的照片就夾在遺失的皮夾裏。

 

印刷廠老闆的大嗓門滔滔不絕的說著:「..哎呀,沈先生,你就不知道我老婆交待了好多次了,我這個腦袋老是記不住。其實在兩個多月前早就找到你的皮包啦,就夾在那堆要回收的紙堆裏面。幸好是她眼尖看到幫你撿起來。」

 

呈淵顫抖的手差點拿不住那張相片:「老闆...你認識這個女生嗎?」

 

「知道啊,她是江小姐嘛~很漂亮唷。」老闆色咪咪的笑著,粗短的手指著她:「而且聲音也很好聽。」

 

「為什麼...為什麼我會忘記?...」他終於明白為何他會覺得公司裏還有一個人了,這個人就是她。

 

「啊?沈先生,你還好吧?身體不舒服嗎?」看他慘白著臉,老闆操著台灣國語問著。

 

「沒事..」呈淵故作鎮定的接過樣稿,沉穩的說:「這個稿我再回去和我們老闆商量一下,我再撥電話給你。」

 

「沒關係拉,慢慢來。反正我們工作多到插不進去。」老闆驕傲的指了指廠內不停運作的機器。

 

回到車上,呈淵撥了通電話回公司,是小妹接的。

 

「給我芯倩的電話。」他說。

 

「總編?!你終於想到了,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無情的人...」

 

「快給我!」呈淵兇惡的打斷她的話,大聲吼叫。

 

小妹害怕的唸了幾個數字,連帶的也供出她的住址。

 

驅車跑在高架橋上,他的腦海漸漸出現了一幕幕的影像。

 

『呈淵..』芯倩盈盈的笑著,在他口裏塞著水果:『我好愛你哦,希望我能有機會餵你一輩子水果。』

 

『呈淵,如果我們有自己的房子的話,我們的房間要漆成粉藍色的哦。』

 

『呈淵...』最後一次見面,她的眉頭是緊皺著的。

 

『要是我們有了愛的結晶,我一定會告訴他,他的爸爸是個很溫柔很體貼的好男人。』

 

他怎麼會這麼笨!

 

明明她就暗示他了,他卻還裝作不在乎,還殘忍的把喜帖發給她。

 

他....他喜歡的人雖然是鶯妮,但是...但是真心想過一輩子的人卻是芯倩哪。

 

腳踏兩條船的他,在婚前一直想找機會告訴鶯妮。

 

但偏偏...偏偏鶯妮出了車禍,失去了子宮。這是老天對他的懲罰嗎?

 

同樣是深愛的女人,一個一輩子得不到子嗣;另一個則是失去了他....。老天哪...他怎麼會...怎麼忘了這個他曾深愛的女人?!

 

車子緩緩的停在公寓門口。

 

呈淵不敢望向她的樓層,在車上躱了半個多小時。

 

只要這樣看著她..看她過的好不好就可以了,他沒有臉再面對她。

 

「先生!」窗上傳來叩叩聲。

 

一個穿著工作服的男人充滿歉意的站在他車子旁邊。

 

「可不可以把車子開走,我們正在搬東西。」

 

「哦,抱歉。」呈淵發動車子,眼角瞄到一個熟悉的身影。

 

「你們在搬什麼東西?」

 

「哦,我們是搬家公司的。」男人鞠了躬,拿出一張名片給他。

 

「搬哪一戶?」他終於抬頭望著眼前這棟建築物。

 

男人為難的搔頭:「這是個人隱私,我們不能透露。」

 

呈淵深呼吸著:「是不是1015室的江芯倩的?」

 

男人點著頭,好奇的問:「你認識嗎?江小姐人很好,還請我們喝飲料呢。」

 

呈淵板著臉,規距的停好車,坐著電梯來到她家門前。

 

「啊!這個要輕一點,裏面有易碎品。」敞開的門內傳來女生的聲音。

 

一樣的門口熟悉的味道,轉角的盆栽還是他們兩個一起去挑的。這裏...這裏都沒變,時光似乎在這駐足著。

 

呈淵調整好呼吸後,走進屋內。

 

「咦,你搬好了嗎?」芯倩瞄到有人進來,頭也沒抬的說:「剛好,幫我搬這箱吧,裏面有對我很重要的東西,要小心一點哦。」

 

呈淵彎下身抱起了那個紙箱,轉身面對著她。

 

芯倩驚呼了一聲,往後退了幾步。「你...你...」

 

她太過驚訝了,以致於沒發現到右腳被電線勾住,眼看就要被絆倒。

 

「小心!」呈淵扔下紙箱,伸手要拉住她。

 

「啊!」慢了幾秒,她喊了出來。

 

他緊緊抱住她,耳朶緊貼著她的臉頰,一種沁涼的感覺輕輕的傳到全身。

 

「我好想妳。」

 

他的聲音震撼著她脆弱的心房。

 

先是一滴淚落在他的肩上,然後是整串淚珠浸濕了他的襯衫。

 

「我...」她哽咽的說不出話,把頭埋在他胸膛,深深的吸著他慣有的味道。

 

「幾個月了?」無視於搬家工人們鼓譟的口哨聲,他輕觸著她隆起的肚子。

 

「五個月。」她終於恢復了說話的能力,淚汪汪的瞅著他:「醫生說是個健康的小男孩。」

 

「妳好傻。」他伸手抹去她不停落下的淚。

 

芯倩輕捏著他的臉頰,放心的笑了出來:「不是作夢,真的是你....」

 

「當然是我。」呈淵心疼的抓住她的手。

 

「對不起,我來晚了。」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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